If you don't shine you are darkness.
The future is merciless.

[铁虫]To a Mellow Moon

*有剧透,第一人称注意
给 @明川 ,很短很粗糙,希望她喜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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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到梅那里把你的衣服还了回去,尽量不去想这对她意味着什么。但是一进那个房间,我脑内就浮现出你坐在对面,手放在磨砂玻璃杯上的样子,还有跑去准备什么的动静,这让我不禁微笑起来。我保留了几件你的衣服,都是她没见过的那些,大部分在训练室的更衣柜里,把它们和工具箱一起放在车后座以后,我开车去了马里布。十二点零一刻,在阳光把粉末状的碎石烤白的正午,我到了我们那个远离别墅区,沙滩上的空荡荡的家。

这次我开了自己的车来,而在过去情况要稍微麻烦一些。我们选择这个避开人烟的地方,照你的话说,是为了“抛开既有的生活”,而我知道这当然是不可能实现的。回到话题上来,过去我没有开自己的车,我讨厌手续,所以有几次,你把机场的租车电话写在我的衬衫袖口上,并且确保每个月都付清了电费账单。我们把几张沙发椅,一套画和橱柜之类必要的东西寄了过来。在我推开门的时候,还没拆去包装纸的版画在一旁刮擦了几下,背面的邮递标签依然新鲜。和上次来时一样,房子没有积下灰尘。我必须说,你那雄心勃勃的实验还是有些成果的,我学会了挑黄油和清理厨房瓷砖缝里的污渍。在纽约州北,我是超级英雄,一些人的老板,电视上的有钱人;在这里,我是帮厨和水管工,擅长洗坏床单。我把你的衣服放进柜子里,接着拿出工具箱,开始进行拧螺丝一类的修缮。有一只海鸟在外面的木板露台上起飞,翅膀猛地撞到玻璃上,于是我立刻回忆起了你第一次站在仅有的这扇落地窗旁,推开它换进略有腥气的海风时的样子。







在我们捅破窗户纸后,有一段时间,我满脑子都是自私愚蠢的想法,我一面压着狂喜(我又在假装高高在上了),原因很简单:我想要你。再者,你从我这里离开,用同样的坦诚,甚至仅仅是十分之一去对待别人的想法让我无法忍受,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都怀疑这是自己动机不纯的表现。但我又想,我凭什么让一个还没很生活过的孩子承受我的愤懑,不稳定和这一切呢?我不能把这些投向你,强迫你吸收它们,连带着把你的脑子也搅坏。但后来的事情证实你比我想象的更坚定(“你也是,”你会纠正我,“你也努力了。”瞧,我都知道你会在哪些场合说哪些话了。我们把频率调到了一起去,很不可思议)那些你给我的事物,把我身体里某个晃动的东西钉回到心脏周围。四十七岁生日前夕,我确定自己是被爱着的。

我们一起搭建了这个地方,这个遍布乱石的海滩,往里走就是太平洋少有藻类的温暖水流,一天到晚,都有海鸟飞过来啄食贝壳。在大片礁石中细小的沟渠里,一条小溪随着潮水涨落,你叠了一只纸船放在里面,于是它一遍遍冲向陆地,再退回白日和黑夜。黄昏到来的时候我们站在海水里,对着已经升起的月亮,下潜到地球的背面去。

我快五十岁,对于这个世界自身建立起的那些规则,我总是在闯祸,因此相对来说,没什么既得的坚持,不太怕新东西。但是当你到来的时候,我还是感到惶恐了,一个叫做理性的东西警告我,是否能经受住一次拆卸重装。拆卸重装——有些夸张,不如说,是一场地震后抖掉灰尘,但它不是以一种强迫的态势来的,更像是这样的对话:“嗨,想吻我一下来得到天国的签证吗?现在还不想?那就给我一个微笑吧。”

在室内的大部分时候,你都在提前写自己的线性代数作业,或者其他的敲门砖,我知道总有一天,你能用几个方程描述外面这片水面的起伏。我们亲吻,好像在一颗胶囊里,我还想起你蜷起来的身体,非常漂亮,觉得痒了或者呼吸困难就缩进去,只在床单外露出一节指骨,我会摊开你的手指在掌心轻咬。这些以我的年纪来说稍显荒唐的欲望和秘密,让我疑心它们能坚持多久。但你慢慢让我学会了放下焦虑,放下那些关于差别的隐喻,和一切既成事实的论点——我们不是靠这些东西去爱别人,尽管你从来没有说出口过。想到这里,我身上某个断面就开始隐隐作痛。

应当在爱着的中间去往另一个世界,而不是等到一切都衰竭耗尽。这就是我之前说过的事了,为了让自己去贴近你,我付出的代价太大,因而后果也就格外严重。在你离开的一瞬,使自己从下滑的失控感里挣脱出来后,彼得,我感觉我们被切断了。要在正爱着的当头去往另一个世界,我带着一颗重新被唤起的心,你带着年轻气盛的先决条件——但你连“年轻”都算不上,这又是一件我曾经说过的事了。你会说:“每天都有很多不同年龄的人离开。”然后是:“我会继续想念你,但这不是你的错。”总是很及时,因为你知道我有多擅长自我责备(a self-blamer),“别再这么想了,”你说,“在我们一起的日子里,没有任何迟来的事和没来得及做的事。”

在那些日子里,从城市的心脏里逃开,经过还没褪色的岸边灯塔,在我们的鲁滨逊小屋上方,仙女座星云依然明亮,像一枚鹿眼。今天我重新设置了维罗妮卡,让她全力监控地球周围的几个奇点,做完这些我又找回了一点时间流逝的感觉。并不是说你离开之后我感觉什么都停止了,万事万物还在以自己的方式运行,城市在恢复,你包上锡箔的纸船会逐渐沉到水底。有一次我带着你撞到床头板的时候,外面接了一整场大雨的水杯终于承受不住,把一滴水吐出杯沿,更远处海浪不断推进,抽离,带着把什么切开的笃定。我不能形容我当时的感受,我所了解的是科学,人可以认识这些规律甚至加以改变,但与此同时,他个人的幸福可能维系在另一个人的身上,缺少了这一环,他就需要重新审视世界——现在,你能想起的最清晰的记忆是什么?

多雨的傍晚,岸边的灯都亮着,然后我们看它们一盏盏灭掉。冰冷,迟缓的温柔之夜。水线在夜幕中不再锋利,只是轻微晃荡。你靠在我身边,毯子从我们的脚背一直盖到肩膀,稍微侧过头去,我的嘴唇就碰到你的头顶,我现在还能想起那种感觉:你的呼吸,困倦时发出的小小声响,你的气味(怎么做到的?)。但不是由于记忆深刻,而是由于它们此刻空了出来。

现在时间快到黄昏,面对飞快下沉的夕阳边界,我意识到自己曾经有多幸运能够在你身边。而在以前,这需要一串精心设计的步骤才能达到,例如热带,酒精和多层喷泉。在对面灯火通明的阶梯上,这些东西随处可寻。你也曾经远远地打量过它们吗,彼得?一旦试图进入,你就必须掌握它们自有体系的话语。我想着作为宴会中心人物的感受:人们只是需要一个声音响亮的人,一个圆滑,能欣赏这种摆姿态的旁观者,就像高尔夫球需要球杆,蛾群追逐纸片。我花了一些时间才了解到,有钱人的世界意味着惊人的冷漠,其中掺杂的欲望远比不上一个普通人发愁换洗的床单高尚。这些东西是我保护你不让你陷进其中的,面对那些飞动的蛾子,我会在你面前展开自己的鳞翅。

回忆一旦成为回忆,就失去了作为当下经历时可供挖掘的深度。我想起你在我身边的样子,再过清晰也绝不是本来的面貌,它们是二维,三维,更多维度,宇宙和科学吊诡的结点。在一个平行宇宙里,我们反目成仇;在另一个平行宇宙里,我把一束花放在你发白的头发前;在其他那些平行宇宙里,我们相爱,分离,被一只蝴蝶掀起的风暴相隔,从来没有遇见过。在所有这些平行宇宙中,我只想要在马里布海滩边,在这个版画还没拆封,等待着被挂上的房间里,你依然在我身边,盖着毯子入睡的那一个。为此我还要等待,用上我全部的热忱和期盼,不用太久,实验室里的数据会迎来波峰,我会再次前去搏斗,从时间和宇宙的手上把你夺回来,而在那之前,我只想躺在这里好好睡上一觉,我想要再次回忆被单下你的指腹,雨滴,燃烧的晨星,在那些夜晚,它们都将落向我们的眼睛。我躺下,想象你打着哈欠,一只胳膊伸向我胸口的样子,直到这种感觉覆盖我全身。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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